一場春雨一場暖，上元節後，京都連下了好幾場雨，就在眾人擔心是不是又會發生水災之時，雨倒停了。

二月初六，一個天氣大暖的日子裏，趙蘇杭迎來了她的十六歲生辰。蘇杭之前的生辰都是平平淡淡地過了，而如今作為定國公府的二少夫人，她的生辰自是有許多人惦記著。

可趙蘇杭卻不想大辦，只想吃頓好吃的便算了。可耐不住蕭鈺的勸，只好辦了壽宴，卻也只是請了平日裏相處還算可以的親朋好友。蕭玉橙夫婦自然在列。

看著小腹微微隆起的蕭玉橙，趙蘇杭也從心底為她開心。鄭天佑一直小心地護著蕭玉橙，生怕她哪裏磕著碰著了，即使身邊有丫鬟跟著也不行。他還記得安國寺那件事，她便是被貼身丫鬟出賣了。如今把他交給任何人，他都不放心。

趙蘇杭覺得好笑，佯怒道：“怎麽？在我這裏，你還不放心嗎？”

鄭天佑尷尬地笑笑，“天佑自是不敢懷疑二嫂，只是阿橙如今身子重了……”

“怎麽？”趙蘇杭打斷他，“你還想進我的屋子不成？”

“我…我…天佑不敢！”鄭天佑被一旁的蕭鈺涼涼的眼神看了一眼，嚇得話都說不完整了。

趙蘇杭與蕭玉橙“噗嗤”一聲笑出聲來，蕭玉橙道：“好了，你別在此丟人現眼了，我和二嫂在一起還能出了差錯不成？”

鄭天佑看了看她，跟在蕭鈺後面，一步三回頭地走了。

蕭玉橙轉頭正對上趙蘇杭戲謔的眼神，臉一下紅了，嗔道：“二嫂！”

趙蘇杭拉她坐下，看著她的隆起的肚子，問：“多久了？”

蕭玉橙臉上浮現幸福的笑，“三個多月了。”

“三個月也叫身子重？”趙蘇杭故作驚奇道。

蕭玉橙這才反應過來，自己竟上了她的當。診出有孕之時，鄭府便曾派人來蕭府報過信，她又怎會不知？想通其中關節，她的臉蹭地一下又紅了。

“咦？”趙蘇杭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的事似的，“你以前不曾如此易臉紅。”

“表嫂，你！”蕭玉橙被她取笑，故作惱怒地瞪她兩眼。

“好了，不逗你了。”趙蘇杭收了笑，感嘆道：“看到他對你這麽好，我也放心了。”見她露出笑意，又道：“只是有句話，你也要謹記。”

“什麽話？”蕭玉橙見她面色嚴肅，也正了神色。

“紅顏易老，癡情難捱。若他日後情薄，你也萬不可心傷。”趙蘇杭盯著她的眼睛道。

“二嫂為何如此說？”蕭玉橙皺了眉，“我看二哥對你一直挺好的。”想到什麽，又道，“是不是那個什麽宋水婳？”

“與她無關。”趙蘇杭搖頭道，“你只要謹記此話便可。或許他會一直對你一心一意，亦或許……”

“對了，表嫂！”蕭玉橙想起什麽，突然道，“我聽天佑說二哥要去外任了？”

趙蘇杭聞言一愕，蕭玉橙看著她驚愕的表情，疑惑道：“表嫂竟然不知？”

趙蘇杭抿唇，搖頭道：“他不曾與我說過此事。”

“怎會？”蕭玉橙皺眉，“天佑說此事早已定下，五日前聖旨便已下，二哥怎會不告訴你？”

趙蘇杭再次搖頭，“他確實未曾與我說。”

看著她有些失望的神色，蕭玉橙暗道自己還真是多嘴。安慰道：“許是二哥還沒來得及同你說。”

趙蘇杭搖搖頭，未語。

這邊的氣氛有些沈悶，書房的氣氛卻有些凝重。

只聽周子琰道：“你還不曾告知弟妹此事？”

蕭鈺搖搖頭，“我想她過一個完完整整，開開心心的生辰。”

周子琰輕嘆口氣，又問：“你真不打算帶她一起去？而是帶走宋水婳？”

“嗯。”蕭鈺點頭。

“表哥，”一旁的徐蘅忽然出聲，“我覺得你如此安排，並不妥當。”

此言引得二人都轉頭看他，徐蘅頗有些不自在，他的話引起他二人的同時重視，還是頭一回。清咳兩聲，他道：“上次你便不告而別，這次你又瞞著表嫂，你可曾想過表嫂的感受？”

“你不懂。”蕭鈺聞言，只一句話便把徐蘅噎了回去。

周子琰也搖了搖頭。

徐蘅無奈地抓抓腦袋，每到這種情況，蕭鈺和周子琰便是一句“你不懂”。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好不好，怎麽老是拿他當孩子看？他們幾個明明差不多大好不好。想到什麽，他忽然眼睛一亮，道：“可你帶宋姑娘走，別人會如何議論表嫂，你有想過嗎？”

蕭鈺默然，他不是沒想過這點，可卻必須如此做。

蕭鈺從書架上拿出一個木盒子，遞給周子琰，道：“只是無法參加你的大婚了。”

“無妨。”周子琰道，“當初我也是在你大婚第二日才趕回來的，本以為趕得及，沒成想還是慢了一步。”

徐蘅被這倆人的無視很是氣惱，卻也無可奈何，只好坐下吃東西。

生辰宴無風無波地過去，結束了一日的疲憊，趙蘇杭坐著看丫鬟們收拾東西。蕭鈺進來，見她正在發呆，又看了一眼還在忙碌的冬雪和秋月，皺眉道：“這是在做什麽？”

“收拾東西啊！”趙蘇杭回過神來，如實回答道。

“怎麽又在收拾東西？”蕭鈺眉頭皺的更緊，不是上元節那日才收拾過嗎？且此次怎還打了包裹？

“你何時赴任？”趙蘇杭不答反問。

蕭鈺聞言站定，審視著她問：“你如何知道的？”

“這個你不用管，只需告訴我何時赴任便可。”趙蘇杭面無表情道。

蕭鈺看她神色淡淡，忽然心生慌亂，走到她面前，拉起她的手，解釋道：“我不是不告訴你此事，只是不想你太早知道，以免你擔心。我想陪你過完生辰。我……”

趙蘇杭擡眼看他，一直看進他眼眸深處，道：“我也要去！”

“不行！”蕭鈺想也沒想便堅決反對。

“你本就不打算帶我去，是以才一直不告訴我，是也不是？”趙蘇杭繼續盯著他，不允許他的閃躲，不錯過他的一絲表情變化。

蕭鈺躲開她迫人的眼神，輕輕點了點頭。

“為何？”趙蘇杭又問。

蕭鈺不語。

“是因為要帶宋水婳去嗎？”趙蘇杭自答道。語氣中毫不掩飾譏諷。

蕭鈺低頭看著她臉上的自嘲，心中微澀，本想說不是，卻還是艱難地點了點頭。

趙蘇杭嘴角的諷意擴大，掰開他握著自己的手，淡淡道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
“蘇杭，不是你想的那樣。”蕭鈺忽然拽住她的胳膊，急急道。

趙蘇杭點點頭，輕笑道：“我知道，我都知道。”

“蘇杭……”蕭鈺忽然一把把她拉進懷裏，緊抱著她道，“我有我的迫不得已。”

趙蘇杭點點頭，“我明白的，我不會強人所難的。”

“不，不是的。”蕭鈺搬過她的肩膀，讓她正對著自己，盯著她道：“我只是不想你跟我去涼州吃苦，涼州地處邊陲，地形崎嶇，冬季寒冷無比，你自幼體寒，去了那裏，又怎會受得住？”

“那你便放心把我一個人留在蕭府嗎？”趙蘇杭道，“如今袁氏雖不得勢，可萬一哪日我不小心中了她的算計，又該如何？”

蕭鈺笑，輕撫她的臉頰，“不會的，我把齊悅留下來保護你，你盡可放心。”

趙蘇杭心中不停地歡呼，卻還是面帶戚色道：“那你為何要帶宋水婳去？”

“我……”蕭鈺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真相，卻聽到趙蘇杭冷笑道：“我知你早就對她有心思，如今帶著她去涼州，自是可以稱心如意了。”

蕭鈺聞言輕輕地捏捏她的臉，好笑道：“你敢說你不明白我對你的心思嗎？”

趙蘇杭垂下眼，撇嘴道：“什麽心思，我不明白。”

蕭鈺輕吻她的額頭，把她擁進懷裏，低聲耳語道：“杭兒，為我生個孩子吧。”今日看著鄭天佑那一臉滿足的神色，他竟然嫉妒不已。

趙蘇杭聞言身體一僵，從他懷裏掙脫出來，正欲說些什麽轉移話題，便有敲門聲傳來。

蕭鈺懊惱地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，不耐道：“何事？”

“公子，國公爺差人來喚您過去。”秋月的聲音透過緊閉的房門傳來。

蕭鈺深吸一口氣，盡量放緩聲音道：“知道了。”

趙蘇杭心中暗笑，臉上不禁也露出笑意。

蕭鈺瞪她一眼，再次把她拖進懷裏，緊緊擁了片刻，覺得心中的欲念退去，這才放開她，疾步離去。

趙蘇杭看著微微晃動的門簾，又摸了摸臉頰。不知是不是屋內的地龍燒的太旺的緣故，她竟覺得臉有些發燙。她不知她與蕭鈺現在算什麽情況。他與他本應只是簡單的合作關系，而如今，似乎變得有些覆雜了。她好像習慣了兩人之間時不時地親密舉動，可卻又不像正常戀人一樣。她不知蕭鈺對她究竟算什麽，是喜歡嗎？那安陽郡主又算什麽？宋水婳的存在又是什麽？不喜歡嗎？可為何對她這麽好？好到她真的想沈溺。可他的陰晴不定，她不敢放開自己的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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